第80章
剑宗的内门他进不去,在入门考核前,顾及到他曾经也是魔修的这一层,除了魔教很少会有地方接纳他。
魔教也不需要一个曾效忠于剑宗的棋子。
整个刘家村都在别人手上,他的活路到底在哪?
老人再进门时,哭丧着一张脸。
老脸上露出如此颓丧的神情,好似一日老去三十年,连红润的面颊都光彩不再。
“这是所有的金丹。”他咬牙切齿道,“你说到做到,放过我的儿子女儿。”
陈遂收过那一小袋金丹。
云天宗里这么多人,这么多金丹修士,铁牛岭上的人以为他们是九天之上下来的仙人。
死后却只剩下这么一点有价值的东西,被陈遂放在手心之中,余晖顺着他手心的纹路散开。
修士与凡人的不同之处,不过是修士死后留下的骨灰还有几分效用。
“老刘,他们已安葬好了么?”陈遂收好了,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么?”
“你还想要做什么?”老人反问他,“当初上魔教的有那么多人,为何单单要找到外面云天宗?”
“没事的,水青那边已在慢慢清洗那些后起之秀了,不过是先后的关系。”陈遂道,“死在她手上,便不是这样眼睛一闭的事了,要痛苦和狼狈太多。”
“你该庆幸我愿光临此地。”
老人失了魂一般地瘫坐在地。
银姝剑饮饱了血,血珠子仍沿着雪白的剑尖往下滑落。
陈遂想到三月份春末的雨,也是如此间断下坠。他拢紧了衣衫,莫名有些寒意。
“庆幸?陈遂,你不过是个金丹。”老人道。
陈遂对他说:“今夜过后,便不是了。”
“有了你为我收来的金丹,我不会再止步不前。银姝的血让我不再被死死桎梏在金丹期。即使我是金丹,你也无法伤到我一根毫毛呢。”
他摩挲着自己生疼的手掌。
经脉当中的伤要尽快处理好,不要让后来的事更麻烦。
“你这样,会遭天谴的。”老人只憋出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。
辱骂陈遂似乎已没什么用处,陈遂的修为不会因他几句辱骂掉到筑基。而能套在陈遂头上的脏词有太多,他骂上三天三夜怕是也骂不完。
“你的手,还好么?”银姝问他,“季春君会不会睡得更死?”
陈遂再看残剑时,已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:“他倒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。”
“刘宗主,你目前所作所为我很满意,之后只有一件小事要拜托您老人家。”陈遂说,“若是做得好,我会留下你这条小命,不过你也不用因此感恩戴德。”
“我给你一滴我的血,喝下去罢。”他划破自己的指尖。
陈遂的手白得像玉石雕成,看不出这双手在今日便灭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。
“之后你会入魔,我杀人时,用的是你常用的剑法。”他施舍似的挤出那点血,“其实你一辈子引以为豪的剑法,不过是残篇的一小部分,魔教里,就有完整的这剑法。”
老人转过头来:“你是要我……我去承认我是灭了自己宗门的凶手?”
“不是承认,只是你恰好不小心入了魔,恰好不小心杀死了来阻拦你的弟子,或许第一个是你最宝贝的亲传弟子。”陈遂说,“而苦苦找寻铁牛岭的我,不小心误入此处,甚至不小心为你所伤。”
老人已不知要做出什么神情来面对陈遂了。
“别总是愁眉苦脸的,这都是为了你孩子能活下去,他们才那么小,其中一个才到红寺去。你难道要将他们的前程都葬送在你手中?”
陈遂松手,银姝剑便乖顺地收回到他的身子里去。
他的手已无力再举起,只是发着颤。
陈遂咳了两声,一口血吐在地上:“到极限了,比在结海城能用剑的时候长些,还是有些不够看呢。”
“刘宗主,真相已为你编造好,麻烦用这把剑自刎罢。”他递出谢传恨的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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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没发出去很奇怪了。
第76章 三枚丹药
“陈遂, 你让老四将今日发生的事通通忘掉,他不记得的事就太多了。”银姝坐在他床边,面上是化不开的忧色, “他只记得从铁牛岭离开, 后来的事什么也不记得, 要是变成傻子, 我们这可就没有正常人了。”
陈遂平躺在榻上, 止不住地咳嗽着。
“他还是忘掉好,他自己会说服自己的。”陈遂望着屋顶,“和他吵架很累,我更不想听他苦口婆心来劝我好好做人。”
云天宗往西走六十里,陈遂发着高烧, 终于见到第一个城镇。这个镇子太小, 若不是银姝眼尖, 大抵都不能发觉在群山之间还隐藏着这样小小一点云遮无拦的镇子, 如书上骗人的世外桃源。
陈遂的旧伤好像又要发作,疼痛让他格外烦躁,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见到的所有人。
“他还没回来。”银姝道, “外面下雨了。”
陈遂半梦半醒间听到水声, 只以为是在做梦。
“伞还在这呢。”陈遂打了个喷嚏, “刘宗主呢?我晕过去了, 他有没有死得透透的?”
“死得不能再透了。”银姝关上窗子,连雨声一并隔绝在外。
雨打在瓦上,声响有些刺耳。
“他连自己的魂魄都没留下, 彻底死了,不会再有来世了。”银姝拉开椅子,“那里看上去, 是他畏罪自杀了。”
炉子里的药被烧开。
“谢传恨的剑是把好剑。要死多少人,季春君才会醒来?”陈遂侧过身子去,“头疼……明日应当就好些了。”
“陈遂,你在怕么?怕自己不能杀掉游仙?其实你也没把握。”银姝对着方子,往炉中添水,“老四还会不会回来?他会不会连回来的路都不记得?”
“他肯定会回来的。”陈遂说,“你怎么和他老爹一样操心?”
陈遂最烦下雨天,尤其是这样连头和身子都一阵阵疼的下雨天。
湿润的风吹得他头昏脑胀。
“痕迹处理干净了,不会有人发觉我们到云天宗去过。”银姝还在说,“这些药,我分不清,好像都长得一样,都是青色的草,根须和老人胡子一样。”
“老四怎么还没回来?”
陈遂半合着眼,又要睡着了。
他强撑着,想去辨认银姝手里的草药:“你怎么拿着三根草?”
“这是一根。”银姝将他塞回被子里,“算了,你每种都吃一点吧,我真弄不清你这是什么毛病。总之多吃点好得快。”
“你是想要我早点死,自己好恢复自由之身么?”陈遂睁着眼,“老四什么都不记得,他会回来的。”
“那段记忆,被我抹去了,不是我脑子里被封住的那种东西。被抹去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。总之我们在路上被人偷袭了,偷袭的人是云天宗的宗主,他修炼到走火入魔。”
“这个借口听上去够不够?不信的话我重新编就是了。”陈遂又咳嗽起来,“银姝,我的眼睛是不是在流血?”
“没有。”银姝在逼仄的屋内有些转不开身,“或许是烧起来了。”
“还是要等老四回来。”他挫败道,“老四知道怎样照看你,我再照看下去,我感觉你要死了。”
“也还好。”陈遂说,“要不我们去再屠几个宗门吧?我生着病,却还能操纵旁人的剑,那样慢了些。别对着我总唉声叹气,那么多死人都一句话没说就死了。”
“有时,我总觉得你和施义好像。不择手段是人的共同之处么?我为之着迷的就是这点么?”银姝望着窗子外,“烦人,老四还没回来。”
陈遂原本要睡过去了,听到银姝始终在他耳边念念叨叨。
“你爱上老四了么?这么爱老四就出去求求他和你结为道侣吧。”陈遂挖苦道,“在一起生两个大胖小子,解决你后代都流着施义血的事。”
银姝对他无可奈何:“不是,他不回来你的烧退不了。你要我一头皮糙肉厚的老龙给你试水烫不烫?”
“那你唱个曲儿给我听吧,你以前给施义唱的。”陈遂忍无可忍,“我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银姝于是掏出玉箫,对着陈遂就一口气吹起来。
“陈遂死了?”
老四推开门,见到的便是银姝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陈遂吹箫,箫声如泣如诉,简直和招魂一般,伴着雨声,更添了几分悲凉。
“别死啊陈遂,你死了我妹妹谁去救?我不想和你一样当孤儿啊?虽说别人骂你父母时都是无法选中的状态,比起被骂我还是更想父母双全。”